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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夜星火蕴风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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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云曦和绯心此时都窝在大盆里,停在水沟的角落里。盆里堆满了菱角,两人就在里面剥着吃,衣服早滚得不成样子,又是汗又是泥的裹了一身。其实最后他们也没划出多远去。这种盆禁不得两人,一般都是身灵轻巧的女人用来采菱的,若不是连朋在后推着,早沉了。但云曦玩得不亦乐乎,而绯心也从中体会到了收获的快乐。

    绯心剥开红红的壳,吃里面的果肉。她是头一次这样丑态百出地吃东西,也是头一次完全忽略众人眼光,如此放肆情怀。或者这该感谢这些村民,他们很真诚,看你可笑就会放肆哄笑,但没有任何的恶意,你不用怀疑其中的动机。如果不是他们在这里围观,绯心或者会把此事当成一生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往,因为她一直在出丑。

    云曦垂眼看她吃东西的样子:她从未表现过对食物如此地珍爱,眼神都有些虔诚了。这些红菱是他们千辛万苦弄来的,得来得格外不易。这一次虽划的不远,但极是疲累,所以腹中也格外地饥饿。

    “哥,哥,给你们这个。”连花蹿跳着过来,手里捧着两个荷叶帽,眉花眼笑地献宝。她当了云曦的指导老师之后,一时混得熟了,也不大爷奶奶的叫了。她踏着泥水过来,手里的荷叶带着清新的气息:“戴着可凉快。”

    云曦伸手接过来,随手往绯心头上扣了一顶,轻叹着:“这里好啊!”

    “好吧?”连花笑眯眯地说,随手把一个大莲蓬放进盆里,“剥了吃吧。”她耸耸小尖鼻子,“我一直说这里好的,但他们都说诳人,不愿意来玩儿的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绯心拿着菱角,顶着荷叶帽转脸看连花,样子十分有趣。

    “这里偏僻,又近了山坳。没有好水景!”连花脸红了红,“他们都爱去湖里,爱去河里游大船。当时哥说这里不能撑船的时候,我以为哥也要走的。村里人不是要笑话你们,是他们没见过人来了还划木盆玩儿的。其实这里好玩儿的,我们也有大鱼的,一尺多长的也有,不诳你们。”

    清阳湖广,隔数省而分,有美景无数,谁还在意这山围之内小小沟隅。陈家庄盘山围内有大量平坦之地,据良田湖塘,将这连家庄赶在这等深处。便是连花巧舌如簧,时时拉来外乡游客,估计见了这里也不愿意久留。好说话的,给几个子便走,不好说话的,怕还是要她赔钱。难怪会有好多人来看他们撑盆子,大声给他们指点,是真心希望他们可以从中得到些许快乐,给这里带些生机!

    “这里很好好玩儿呢!”绯心将手里的剥开的菱角递给她。绯心抬眼看着四周,青山蒙蒙,绿水浮波,稻田芬芳,塘蛙清鸣,一时间触景情生:“青山作栏水成垄,稻花好似芳丛。田梗是小桥环拱,塘中鱼游舞,蛙鸣乐歌浓”

    云曦笑眼微微,她随口作了半阙临江仙,引得他也颇有兴致,不由张口续了下半:“绿萍红菱水里生,浮波戏弄清风。乌盆荷帽相陪奉,并连花连朋,何景与此同?”

    绯心听了抿唇一笑,一时格外动人。云曦眼光烁亮,面带温情。连花别的没听明白,只听他提“连花连朋”,一时也笑歪了嘴:“哥,你们在作诗吗?好听呢,我爹都说这东西没用,其实听着真好!”

    “读书还是有用的。”云曦回眼看她,“整日家山野里,纵是逍遥,难免狭了心思眼界。让你兄弟多念念书,来日也可出了这里,多见世面!”

    “是了。”绯心听了点头,也说着,“连花虽是女子,也该识些字,懂些道理,将来嫁了人,也好持家。”她一时心动,言语不由有些不束,话一出口,自己先有些面红。

    连花听了羞,脸涨红了三分,突然站起身,觑着云曦,憋了半晌说:“将来,我也嫁个能让我睡懒觉,肯带我各处玩的!”说着,扭着腰甩着手一下跑开了。

    绯心一下烧红了一张脸,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话。云曦笑出了声,一把勾过她:“倦红香懒赖天早,芳菲阵里梦逍遥。浮生难得偷闲醉,坐看青山炊烟渺。”

    绯心面红如血。他见她头戴荷叶帽,面上绯红一片。一时间起了性,伸手抚着她的脸道:“荷罩绯心面,触目红红翠翠。”

    她一怔,因这情这景,因她今日也格外放肆情怀不拘礼数,竟令她也有了肝胆,拉着他的袖子,不甘示弱地对了一句:“叶落云曦身,满眼蝶蝶鹣鹣。”

    他登时笑,看看自己,一身叶屑泥点,真如落了一身彩斑蝶一样。绯心的话脱口而出,言毕却觉得太过放肆。但未及她再想话回还,一片阴影罩下,他的眸子在她眼前瞬间放大,而他的唇已经带着柔软温润,还有他的胶着气息,霎时让她脑中神飞,变成一片空白!

    晚上的时候,他们去了连花家里吃饭,此时连花的父亲也回来了。原来这连家庄里的男人,有大半都在陈家庄帮工,从而换些米粮。这山坳里可开垦的田实在太少,便是挖塘养鱼也比不过陈家庄。就拿连花家说,屋后头有块稻田,但很小,打出的粮食还上缴,余下的也只够家里吃。其他生活用品就需要再想别的法子,所以在屋前近河沟的地方,还开了一块渔塘,饶是如此,另要兼做些其他的营生。诸如卖卖凉席扇子之类的。租不起摊铺子,只得小孩子抱着跑到城里去叫卖,连带还要躲着点地方上的集令。

    此时逢盛夏时节,所以连花有时瞧着有面生的游客,也会上去搭搭讪,若有些好瞧个景的,也能随着她一道往这里来。姐弟两充当丫头小厮,也算是为家里添些油盐。

    今天因着连花招揽来大客户,一家子都忙得四脚朝天。连朋跑到自家塘里摸了几条青鱼上来,尺长的没有,但也不算小。连花在后头稻田里摸田螺。这稻田里生的螺名叫福寿螺,名字好听,个头也大,最是坏庄稼的,所以他们常在田里摸,既护了田又满足口腹。

    这东西在大内断是上不得台面的,便是普通有点钱人家里,也不屑这东西,所以绯心和云曦就压根没见过。别说是他们,就是汪成海和常福,也是没见过的。

    庞信以前跟着父亲征战,对庄农之事也并不陌生,一时也就跟他们介绍介绍,虽不是什么好的,便是田里的吃个新鲜罢了。

    绯心瞧着这东西圆壳坚硬,炒一大盘出来,拿签子勾出肉来倒像是一小团牛筋儿似的,掂起一块闻了闻,觉得土腥子味倒是很重,也不敢多吃,小心翼翼咬了一小口便放下了。见那一家子倒是大快朵颐一片狼藉,一会的工夫桌上剥了一大堆。此时也怪了,她也不觉得瞅着别扭,只是瞧着他们的样子甚是有趣儿。

    鱼很新鲜,因没什么佐料,便是清蒸出来,也是一团的鲜香,另有一大盆菱角汤。如此也算是他们家最丰盛的一餐了,平日里,这鱼是断不能自己吃的,定是要养肥些拿去卖钱。如今因着他们来了,连花连朋跟着享了福,腮帮子都是鼓鼓,两眼都瞪得滚圆,一副视餐桌如战场的模样。

    云曦因着和绯心晌午吃了一肚子菱角,一时也不饿,他也是看得多,动得少,不过是略尝一尝便罢。汪成海和常福虽说在宫里是奴才,但平日也是锦衣玉食惯了的,哪里瞧得上这些,不过是陪着主子图个乐罢了。倒是庞信和他两个手下不讲究,一顿下去好几大碗。最后添饭的时候,绯心都瞅见了,连花娘的脸直抽抽,让绯心偷偷抿嘴笑。

    吃罢了饭,连花便开始怂甬着云曦往山上去,说上了山顶可以瞧见清阳湖。连花的父亲瞧出这一行必不是普通人,穿着打扮可以改,行为举止实是难掩风采。加上从这几个随从的样子可以瞧出来,这几个还真不是一般的奴才,所以沉声止住连花的话。云曦与他闲聊了几句,见绯心实是不惯在这屋里待,便带着她出来往塘边走。其实绯心这会子倒不是嫌脏,主要她一向不惯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室,便是屋里有不少人,她也觉得别扭。

    山里不像城镇,一至晚上万家灯火。连家庄穷,村民怕耗油,若没什么事都不点灯,一时出来,黑麻麻的一片,除了后头连花家这里有亮光并山上隐隐见点星火。连朋举了个灯笼来送他们,一会的工夫,四周已经聚了好些小虫,蛙叫得格外响,咕咕呱呱的一团嘈乱。

    晌午那会他们玩过了乌盆子,连花还特地往山涧那里背了清水回来,煮了让他们洗澡。连花知道,有钱人不兴洗冷水的,估计也嫌河水脏。

    趁着他们窝在盆子里剥菱角的时候,她带了兄弟去背水。这些举动着实让云曦很是感叹,连花虽小,山野里打滚的,但实是机灵得可人疼爱,十分懂得讨好人。眼瞧着她,他竟浑然觉得这是个缩小的绯心!想想也觉得可笑,这两人差得可谓天遥地远,但单从那会识人辨色来说,却又有几分相类!

    虽说水煮过,但这里人不兴用澡桶。这里没人舍得费柴草煮水洗澡,不过是河里打滚罢了。汪成海有妙招,把来时带的隔水包袱皮弄来,兜了一大兜子挂在屋后头,上头捅几个洞让他们这样冲洗。云曦觉得连花背水不易,便把这些水煮热全让绯心用了,自己带着连朋跑到河涧那边去,跟这里的男人一样,赤条精光地洗凉水澡。

    连朋将他们送到那看塘的棚附近,隐隐见透了一缝的光,一时间生奇:那棚子搭的草,若是里面点灯,该是光透乱摇才对,哪里只透出一条缝这般齐整。但他生性比连花腼腆许多,也不敢随便说话,一时把灯笼往云曦手里一塞:“睡,睡罢。我回了。”说着,低头就要跑。云曦一把拉住他:“给你这个,别告诉你姐姐。”说着,把一个东西塞给他,顺手揉揉他的头。连朋借着昏光瞅着,摸索了一阵,声音有点抖了:“真的,真的给我吗?”

    “回去记得跟你爹说,让你念书。到时再碰着,我请你!”云曦的声音微沉,态度却完全不像和一个孩子调侃,俨然面前站着的,也是一个男子汉!

    “是,是!谢谢大爷!”连朋深躬一下,掉头跑了。

    云曦拉着绯心进了棚子,一进去绯心吓了一跳,小小棚居,里外天壤之别。常福刚才提前出来点灯,此时见了他们,没说什么,施了礼便出去了。除他们外,其余人都住在连家,马车也弄到连家屋后头院子里去了。但这里,汪成海和常福已经提前打理过,把棚子里整个用布围住,生是在棚内又搭了一个棚。地上铺着毯,有垫子,并还焚了一炉香艾,驱散蚊虫。有一个他们带的琉璃灯球,是上下两个半碗状琉璃盖,里面是烛。取最净透的琉璃面,雕出许多切面,便是一支烛已经满棚生辉。

    绯心盯着这个一时哽咽,怪道他不肯住在屋里,他是为她打算!她是断无法与他们住在一起的,脏其实是其次,重要在于她所受拘礼限制。当时她瞧这小棚实在不堪,虽然隔了距离,但太小太破烂,四处是泥,但经过他这般归整,里面生如小小暖阁一般,半尘不沾染。

    “你肯为了我去坐那盆子,自然也要替你着想。”他伸手抚她的颈,触手斑块连连。她今天饱受虫苦,白日里他已经发现,隔着衣服生能给她咬得一块块的。她何止是坐了那乌盆,她生是拿自己的小命在陪他游戏乡里,胸怀是可以开郁而展,但身娇肉贵不是朝夕得成,更不是不在意就能钢筋铁骨!

    他抱住她:“明儿就回去,可以一时纵情已经足够,我们也该归正途才是!”

    “紫貂雀裘碧丝绦,玉阕丹陛鹤翔瑶。蓝袍赤带困熊虎,龙翔凤展镶金牢。”他突然轻声说,“就算是镶金牢,也是我们应在的地方!”

    龙翔凤展镶金牢!他和她的体会,完全地一样。唯有那里,是他们的归属。他们可以一时青山绿水,旷情怡性,但他们终究不属于这里。他有这种觉悟,她也同样有。这是他的命运,也是他职责所在,更是他一心要达到的巅峰,唯有如此,各归其位,他才能更好地掌持他的江山!所以,纵是镶金牢,龙依旧成翔!

    她抬眼看他,深吸了一口气,唇边微笑:“偶而放纵田园,笑望山水也是极好的。以前是妾太狭隘,若非村野一笑,还难破此蒙障。谢谢!”

    他微倚低向她,声音如梦如歌:“谢什么?”

    “乌盆撑得好。”她突然拐了个弯,让他微咧了嘴,伸手在她腰间:“你越发诡滑了!”他气若兰馨,手指却恰一用力,正掐在她腰眼上。绯心一时不防,哎哟一声整个人便要缩起来。他一把勾过她来,将她摁在地上,在她腰间一阵揉掐,引得她气喘吁吁,身体乱扭,手舞足蹈,一边挣扎一边尖叫连连。

    他根本就是无时无刻挑战她的极限,如今竟然逼得她披头散发,挣扎乱叫,笑叫得喘不过气,口里断续喊着:“别,别,啊啊啊啊!”此时夜静,除了蛙呱噪之外,便听这棚里声传二里半,远远地都飘到连花那边去!

    绯心衣衫半褪,趴在云曦腿上,由着他给她抹薄荷凉膏。常福早知道这一趟他家主子要受难,各种药膏准备了不少。此时她后背大片的肿块,有些地方都有些泛青紫。这里蚊虫凶狠,隔着衣服都能给她叮得如此。

    “方才吃饭的时候,妾听着那连家男主人倒也谈吐不俗,加上他工笔颇是有些风采神韵,倒是可惜了。”绯心见他半晌不语,有心想引他说话,转转他的注意力。

    “可惜什么?养个儿子到八九岁上下,大字不识一个。”云曦轻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妾是见爷方才跟他言语,倒有几分欣赏之意。妾是想,不如”绯心话刚说一半,忽然又觉得有些管的多了,忙生生噤住。

    “我是看他丹青了得,言谈不俗,的确有几分惜赏。但他愤世嫉俗,又十分偏拗,实是不喜欢。不管自家多不得志,总该不误子女,那连家小子虽不善言语,却很是聪敏精细的孩子。晌午洗澡的时候,瞧见我的悬匕,见套上撰着字,便红了脸央我教他几个,说学会了也好帮姐姐算账。一个常帮着兜买卖的孩子,那金鞘银缕却不如上面的字吸引他,偏他父亲学了一肚子文章,只知怨怪时不予他,却不肯教自家孩子!”云曦低声说着,抚了抚她的长发,“我知你是见他读过书,想哄他出个贴儿。待我整治平州的时候,不怕那帮混人活泥。但他用不得,他老婆都比他有肝胆!”

    “爷把那小刀送连朋了?”绯心听了,忽然说着。

    “江都买的,不碍事。”云曦笑笑,“你在园里静养的时候,我出去逛了。东城那边有个锵奉馆,做得很精致,而且很是守律,头一回我没带符令,死活不卖给我。”

    绯心愣了半晌,忽然轻笑一声。云曦知她笑什么,故意又捅她的腰眼让她说话。她浑身一颤,说着:“知道爷不是白逛的,有机会就要四处考验考验。妾不是嘲笑,是赞您呢!”

    云曦捏着她的腰,一时垂头低语:“你能不能把这心思往别处使使?”两人正在调侃,忽然远远地听到一声马嘶声。如此夜里,又在这荒乡僻地,这种声音格外分明!一时间云曦微凝一眼,伸手撩上绯心的衣服,将她抱到一边坐着,自己站起身来!

    云曦躬身出了小棚,后头庞信等人业已出来。云曦眼向着一侧,见灯火通明,窄泞道上竟拉出长长一条火线般。眼瞅处,已经有一匹高头大马踏蹄而至,已经有一个人翻身而下,几步向这边而来。云曦上下扫了一眼,见那人四十上下,一身灰袍,长发绾齐,面如刀裁,眉眼微弯,带出几分略僵的笑意,扯出微哑的嗓音:“这几位,可是今日出城来游的客人?”

    “你又是谁?”庞信略向前一步,微凝了眼开口。

    “大爷莫要见怪,小人是陈家庄的陈寿。”那人福了一揖,“得知几位来这里玩赏,我家大爷吩咐小人接几位往庄上一叙。”

    “这话说得没意思,我们爱往哪里去便往哪里去,官府都不限人游玩,干什么去你家庄上叙?”庞信冷笑。

    “大爷莫怪,许大爷外地来的不知。这里哪有什么好玩,村野刁钻,我家大爷是这里的保长,怕贵客上当添气,凭的让人觉得平州人性野不堪。”那人讪笑着说。

    云曦突然一笑,让庞信都有点怔了。云曦微抚了眉:“这话是说到重点了!”他看着那人一脸的狐疑,“便是我们上了当,值当自己晦气。关平州何事?怕是早知道我们来了这里,偏等天黑透了才过来,果然性野不堪!”

    “大爷这话怎么说?”那人听得愣了一愣,脸微微有些变色,仍僵着开口,“大爷来了便是客,实是白日使唤不开,小人可是一得了闲便来相请。这连家庄上的人都诡诈得很,惯是会诳人来这里骗钱。若没小人来,怕是大爷明天得让这一庄子人诳下走脱不得,小人实是”

    “你扯屁!”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尖骂,连花披散着头发跑出来,手里拿了一个捣衣杵,指着他骂,“你们才诳人,大爷玩得好好的,你们凭什么来抢?”连朋此时也蹿出来,手里抄着一个盆,在边上一个劲点头。连花娘忙着跟过来,想把孩子往屋里拽,面上犹有惧色,但拖了两下没得手,一时只得讪讪地过来打圆场:“莫听小孩子的话,我们不过是想”

    云曦不待她说完已经开口:“回你们家主子,今日晚了,明日再来接罢。这里三面环山,一处细谷,怕我跑了不成?”

    “大爷实是说笑,这里不堪住宿,大爷还是跟小人去的好。”他说着,竟上前来欲拉人。此时后面已经围上来几个,皆是高大身材,满脸彪悍。庞信岂容他动手,伸臂一横:“公子说的话你没听到吗?想生抢不成?”

    云曦动也不动,睨着眼轻笑:“这身皮倒装得不赖,只是下回诳人,记得再周全些。明日不消你请,平州见吧!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,那人一下变了脸色,眼凝着云曦半晌,声音沉了几分:“大爷此话何意?”

    云曦眯眼笑道:“你口口声声称是陈家庄的,我却不知,陈家庄何时成了官派的了?如此荒野村地,何以要穿官靴呢?”他话一出口,登时许多双眼都向着那人的鞋看去。

    那人面色一惨,突然笑了一笑:“小人奉命来请,实是不敢无劳而归!大爷,小人先得罪了。”说着,他忽然出手如电,手肘一翻竟成虎牢之势直向云曦胸口擒来。

    云曦知道,不管他说不说那句话,对方都不是好来的,不如让他就此现形,日后他也好办事!他根本看也不看,庞信一见对方无礼,再不用拘势,手肘一扛一翻,生生架住他的来势,猛的向后一震,口中呼道:“你好大的狗胆!”

    庞信这边一出手,郭重安以及郑怀立时左右相护。此时云曦微微凝目,见那人身后呼拥而来一帮人,同时远处火点乱摇,一时也料不清有多少人。不过因这里道窄,难以并列开来,他微退了一步,侧脸呼了一声:“常福,你愣什么?”

    小福子此时被云曦一嗓子叫回魂,手心里已经攥出一把冷汗。他在宫廷里也待了许多年头,虽也是见过场面的,但都是兵不血刃的阴谋,如今在这荒野山村,一时被众相围,也有些腿软发虚。但云曦这一嗓子,让他也立时有些醒转。他主子还在那棚子里,那紧临着塘,若一会人拥起来,怕是险得很。所以他忙着趁乱拱钻,猫身一下进去。绯心此时已经面色发惨,一见常福,忙着向他扑过来,口里低呼着:“外,外头”

    小福子尽量让自己平静,此时也顾不得太多:“主子莫怕,奴才在这护着,无事,无事的!”

    外头此时已经哗声四起,穿插着连花的叫骂,又听水声,像是有人被挤进塘里去了。绯心身体乱抖,牙关都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。果然盯人的时候出了岔子,对方已经察觉,根本就是想漏夜来拿人!

    之前那些细枝末节,串连起来已经召显了平州的弊病——官商勾结!云曦之所以会跟绯心说:你不用担心,我不会以一累十,以此也怀疑乐正一门。正是因为云曦知道,以绯心之慧,早看出端倪。

    平州物价昂贵,那是因为水陆两道的往来运道都被地方官府包给当地豪绅,也就是陈家。他们坐地起价,索要高昂运输费,致使物价飞涨。不仅如此,陈家掌控平州十之八九的良田,抬高稻种价格,甚至以三成天价赋税向稻农收缴大量米粮。陈家敢这样做,当然是有地方官府的授意。安顺斋的老板明明就是一个官家的奴才,但产业却归在陈家名下。官家的奴才同样可以置产置业,凭着主子富贵,朝廷并不是不许。但他们这样七拐八绕地做,只有一个理由,利用陈家,将大量暗钱可以脱出账去。

    平州一地,处于淮河中游,清阳湖东南岸,外汇淮河支流的三角洲地带。丘陵环盆谷,有天时地利之便,不像江都,淮安等地,若多雨时节便有涝洪忧患。这里土地肥沃,物产丰富,周围有江都,锦都,华城等富庶之地,往来贸易极为繁盛。单从这设路卡一项,平州官府不知道翻出多少银子来。然后将钱套在陈家置办产业,官府文册清清白白,若是云曦大驾前来,他只能看到稻花满眼,街市有条不紊,至于物价,到时经过他们调理,更是半点不差。云曦之所以问连花江都的情况,是他因此也对江都产生怀疑。不过据连花说,江都这几年都是如此,如此真盛假昌立现!

    因为让庞信的人跟踪车驾并客栈老板,以致让他们对云曦的身份产生怀疑。不过云曦事先掩得好,显然皇上微服提前出来的消息并未走漏。他们估计以为是皇上遣的官员提前来探道,顺便勘察当地情形,所以趁夜将他们堵在这里。连家庄的人一看就是被欺怕了的,根本不敢出来。

    这般一想,再加上外头叮叮当当乱作一团,绯心是越想越怕。通常瞒天过海的人,若是败露了会用两个手段,其一,便是先试图拖对方下水,若是不成,其二便要杀人灭口。他们俨然是这里的土皇帝,皇上大驾在即,他们岂甘心临阵折了脚?反正没表露身份,死在荒村野店,做个意外假像也是不难!她一边想着,一边看着常福,她是带了贵妃玉册的,但这东西岂能随便亮出来,再说这里漆黑一片,加上外头这些,若真是一帮亡命之徒,那不是更给皇上添了一层险?

    绯心正在棚里胡思乱想,突然一道影一闪,吓得她紧紧抓着常福不放。忽听一个稚音起:“奶奶,我带你跑!”

    绯心定晴一看,竟是连朋!他人小身细爬钻进来,也顾不得看这棚里别有洞天,只看着绯心,竟带了满脸豪气:“大爷让我先带你跑!”他刚言毕,忽然听棚外头云曦喊:“别愣着,快些!”

    连朋伸手就来抓绯心,她此时也顾不得太多,硬着头皮跟连朋钻了出来。刚一出来,只见眼前火把摇曳,人挤人搡,早就乱成一团,压根分不清哪个是庞信,哪个是汪成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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